憶-1
國小升國中由於是直升的關係,即使是現在班上依舊許多以往同班過的同學與熟面孔,幾乎不用適應什麼新環境,大家很快就熟了。
下課鐘響,家離學校很近的我一向不急著離開,今天也一如往常。
「這禮拜期中考,考完當天放學大家要不要約去玩啊~」
考試最後一天學校會提早放學,很多人都喜歡利用這個時間相約去玩──包括我。
提早回家確實也沒事做。
「咦,外面是KITA的哥哥嗎?」討論到一半,突然有人這麼說到,我才轉過頭,發現在門外的哥哥。
對上眼,哥哥露出我常見的笑容,無聲地用嘴型對我打了個招呼。
「你們繼續聊~」跟大家說一聲後,我起身走向教室門口。
「啊啊,我們真的太有眼福了,要不是跟KITA同班真的很難看到佐多學長的笑容啊。」隱隱約約聽到後方傳來班上女同學感嘆的聲音。
哥哥在學校可以說是眾所皆知的優等生,除了品行與成績以外,令許多女學生愛慕的美少年外表大概也是他出名的原因之一吧。
雖然哥哥有羨煞許多人的外表,然而個性卻冷淡了些,不常顯露表情,跟同班同學也只保持一般的關係。
但是以前並不是這樣的,自從伶人國中成為了學校的問題學生後,哥哥封閉了自己,在學校原本和伶人很要好的關係也開始疏離。
「怎麼了嗎?」微抬頭望著比自己高的哥哥,明明只差一歲,卻永遠追不上對方身高……
身高和容貌肯定都被哥哥搶走了……
「來跟你說一聲今天會晚點回家,自己回家路上小心喔。」
「知道了,這種事打通電話就好啦。」我有點無奈地苦笑著。
「就說我喜歡當面跟你說話,看見哥哥不開心嗎?」
「才沒這樣講……」
我很崇拜哥哥,不論是哪方面哥哥都很厲害,一直是我學習的模範。
「呵。」哥哥溫柔地微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頭,「你剛剛跟同學在講話吧,不佔用你時間了,晚上見喔。」
「嗯,那晚點見了。」哥哥雖然表情很溫柔,但卻讓我感到有說不上的寂寞感。
──在學校,看不到真實的哥哥。
◆
「喔!講完話了嗎?」同學看見我走回來出聲道。
「嗯,結果有討論出什麼嗎?」
「算是吧!等明天大家都在的時候再來確定地點。」
「有下午茶這個選項嗎?」
「哈哈,KITA還真喜歡甜點,是可以啊就放到選項之一~」
那還用說,點心跟我的生命一樣重要!
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囉!」
「我也是大家明天見!」大家陸陸續續背起書包。
「明天見~」我揮了揮手。
「……啊!」突然有人像是想起什麼驚呼道,「老師交代我分類好的資料還沒分類啊。」
「哈你加油,我也先走啦。」有人從他身後幸災樂禍的拍拍他的肩。
「無情!我也該回家了……」同學臉垮了下來,卻又想到什麼敞開笑容看向一位剛剛沒有參與討論的同學。
「班長!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分類一下送到辦公室。」
被稱作班長的同學停下整理書包的動作回道:「啊……可以啊。」
這種情況我已經看到好幾次了,不管任何事班長總是會幫忙,結果演變成現在大家常常把自己的事情丟給他做。
「喂……就算亞季是班長,也不代表任何事都要幫忙,別把自己的任務推給別人啦。」我規勸性的苦笑道。
「沒、沒關係我有時間。」班長還是這樣說。
「……」我盯著班長有些無奈,本人都不拒絕了反倒還主動說沒關係,我也沒辦法多說什麼,「那我也留下來幫忙沒意見吧。」
「完成!」兩個人效率果然高。
「謝謝……」
「謝什麼,這不是你也不是我本來該做的事啊。」我笑著說,「真的不懂你幹嘛自找麻煩幫忙做這些事。」
我還不是很了解我們班的班長,只知道不太會跟大家一起打鬧,大概因為是從其他國小來的還不熟吧,不過可以感覺是個跟大家都能保持良好關係的人。
還有就像剛剛那樣總是願意幫忙任何事,當班長也是自願的,不用說也知道責任心很強。
「感覺他是真的需要回家了在困擾,不好拒絕啊,反正我也有空。」
「那是他活該自找的,有事還在那聊天打混。」
「哈哈,田崎說話真是一針見血。」
「都是事實嘛。還有,亞季別叫我田崎吧?跟大家一樣叫KITA就好了,當然北也可以,不過唸起來會很不順吧。」
亞季一開始就喊我田崎,其實很少人會這樣喊,倒是很多人一開始會叫成崎北。
亞季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。
「剛剛大家在討論出去玩的事,亞季記得要空出時間參加啊!」
亞季是少數非直升的同學難免會比較難融入,不過不管直升或非直升,如果大家可以在這次聚會中變熟就再好不過了。
「咦、可以啊,只是我跟大部分的人還不是很熟呢。」
「不熟更要參加啊,相處久自然而然就會熟了,放心啦這班大家都很好相處。」
「田崎都說到這地步了,好吧。」
「太好啦!……呃。」我太開心不小心動作太大,結果撞到身旁的桌子,剛剛整理好的其中一部分資料散落一地──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◆
「考完啦!」兩點整鐘聲一響,一位同學馬上愉悅的喊道。
在那次提議的隔天,願意參加的人不少,最後大家一致認同最適合的地點是卡拉OK,因此就這樣決定了。
雖然不是下午茶有點可惜,不過至少那裡也可以點不少點心。
我伸伸懶腰站了起來。
考得怎麼樣就……管它的。
學校離目的地不遠,所以不用多說當然是徒步過去。
約20出頭的人一起行動真有點大陣仗。
再加上考完試後大家心情亢奮到不行,一路吵吵鬧鬧的。
「嘖,剛剛應該先把書包放回家的,現在背著才意識到它很重。」
「KITA家很近?」一旁的亞季發問道。
「對啊!走路不用五分鐘。」
「KITA想先回家?哈別想了吧!大家會一起把東西都寄放在你家的。」聽到我說話的同學道。
「唔……沒關係啊請付寄放費,否則放到我家就屬於我的東西了。」
「哈哈哈,想跟KITA鬥你還太早了。」其他同學一起笑道。
嘻笑下我眼神瞄到斜前方有人微低著頭背靠著房子外牆,本能性的想要看清楚而正眼瞧了過去。
「咦……是伶人?」我喃喃自語有點訝異地小跑步過去,其他人也注意到我的舉動而注意過來。
很希望自己認錯人,可惜事實證明我的視力還不錯。
伶人看起來就是剛跟人打過一架,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。
伶人注意到有人走到他面前而抬頭瞪了過來,隨即發現是我才將態度緩和下來,「啊……是KITA啊。」
「什麼『啊,是KITA』啊……你傷成這樣沒事嗎?」不曾親眼看過伶人受傷的狀況,我不曉得這樣的傷是否嚴重,導致我有點慌亂不確定該怎麼辦,「總之、先送你到醫院吧?」
「咦不要……放心死不了啦。」伶人揮了揮手一臉輕鬆的樣子。
坐在地上的傢伙還有臉這樣說……「那,我送你回家吧?」
「呃……我忘記帶鑰匙了。」
……有夠麻煩!
「那先到我家吧,不許說不!才不管你會不會被哥哥罵。」
「KI、KITA……我們走啦?這種人不用理他沒關係吧……」一位同學似乎被其他人硬派過來,有點畏縮地邊說邊拍了拍我的肩。
「蛤?」聽到這話我有些不可思議的轉過頭,卻發現其他同學也都表情複雜的看著,甚至不敢走近,跟剛剛嘻笑的情況形成對比。
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哥哥和伶人以前的關係,因此在我面前不會談論也不會詢問相關話題,但我也知道伶人在學校的謠言從未間斷過。
「呵。」伶人冷笑了一下。
「……」我現在的表情大概很不好吧,有些人些微的表露驚訝。
我承認我現在慌了,腦袋無法正常思考,再加上聽到伶人自嘲似的冷笑,不由自主地開口,「……什麼叫這種人?你們懂伶人什麼了?他有對你們做過什麼事嗎?」
現在袒護伶人事後可能會引來各種負面的謠言,但我現在可管不了這麼多。
「……」短短的幾秒沉默卻異常的煎熬。
我深呼吸希望自己可以冷靜一下,「不好意思……今天我不能去了,你們快點過去吧,拖了你們時間真的很抱歉。」
說完不太敢看他們現在的表情只好回頭面對伶人蹲下來低著頭。
過了一會,背後的腳步與低語聲逐漸遠去,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。
「笑屁啊……」怒瞪著面前忍笑到顫抖的身影。
「哈對不起啊……痛!」
動到傷口活該。
「不妙吧這樣對同班同學。」
「都是你害的,超不妙啊!」我抱著頭有點懊悔剛剛說了多餘的話。
現在想太多也無法改變什麼,現實不像遊戲可以讀取真是麻煩……
「走吧,你不怕但我可怕你失血過多昏倒,我可沒把握能背得動比我高的男性。」
雖然我是不介意用拖的。
◆
回到家後發現哥哥不在,就馬上聯絡了哥哥,似乎沒什麼重要的事所以說一會就回家。
總之在哥哥回家前先自己姑且將伶人的傷口處理好了,並且手忙腳亂地替喊著自己好像真的快昏倒了的伶人挪出空間休息。
在學校表面上哥哥和伶人疏遠了,但私底下還是有保持聯絡,雖然不曉得確切原因,很可能是不想引來更多的傳言吧。
「伶人在哪?」正巧從二樓走下來看見哥哥站在玄關外,語氣沒有很好的發問。
「因為哥哥不在所以在我房間休息喔。」
「知道了麻煩你了。」哥哥微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頭,「不用理那個混帳了,你去把衣服換一換吧,如果要休息哥哥房間先借你。」
「好。」看著自己制服上的血跡,唉,不知道清不清的掉,不過清不掉哥哥會逼伶人賠一件吧。
哥哥說完就走上樓往我房間,不久隱隱約約傳來哥哥的罵聲,「你這混帳害我弟剛剛打給我的時候語氣超慌……」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摔到地板的樣子。
……伶人保重。
「叮咚。」提早回到家導致發閒沒事做的我,在客廳咬著零食看電視,突然聽到門鈴聲響起,反射性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時鐘。
這種時間不曉得是誰……
「我開門喔!」對著樓上喊一聲我走到玄關。
開起門看到一臉不好意思苦笑著的亞季,「嗨KITA……」
「欸?」
「我問了知道你家地址的同學,該不會打擾到了……?」
「啊?唔、不會啊,請進。」沒想到會這麼快又跟剛剛在場的同學見面,愣了一下才回過神。
發生那種事,我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啊……
「你們已經解散了嗎?感覺有點早。啊,我房間現在有人,先在客廳吧?」我擺擺手示意亞季先坐著,走到廚房倒水。
「哈哈......我提早走了,因為打算過來找你,結束似乎會太晚不太好。」
「唔嗯。所以……想說什麼?」我坐了下來,把腳抬到沙發上彎曲抱著,埋入半邊臉頰。
亞季眨著眼睛看著我,噗笑了一聲,「哈哈,KITA這樣是想聽我說還是不想聽?」
想聽啊,但是不曉得怎麼面對罷了。
亞季也沒等我回話接著說,「嗯……雖然我跟其他同學一樣,對伶人的認識只有大家耳中的傳言,但我不覺得KITA是隨意說那些話的喔,就是因為KITA總是直言直語,當時才會慌張的想幫榎怜人澄清吧。」
「……」
亞季自顧自的說下去,「KITA認識的榎怜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?看到今天KITA的反應不免浮現這個問題,你可以當作是我的好奇心,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。在今天以前我也一直沒有懷疑過那些傳言,從來沒思考過背後的原因或真實性,今天你說了『他有對你們做過麼事嗎?』才意識到真該反省一下自己這種想法呢。」
「啊啊,什麼想不想說啊。」我用力搔自己的頭,「我也沒辦法清楚解釋伶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。」
我停了幾秒又繼續說,「這樣好了,就如我那時說的,曾經看過伶人隨便欺負人嗎?我們班有人被欺負過嗎?至少他不是惡霸。」
我抬起頭轉向亞季苦笑了一下,「說這種話有點牽強吧?根本不成解釋感覺是在找藉口幫他說話罷了,其實你們的反應也沒錯,打人本身就有錯。
伶人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也不清楚為什麼,也不打算深問。哥哥應該知道,要糾正他的行為也是該由哥哥來做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,我只知道絕對不能連我們都放棄他。」
講完我又把頭埋回膝蓋。
我們兩個都陷入沉默,只聽見時鐘轉動的聲音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亞季才緩緩開口,「謝謝你願意講這些,KITA的作法我認為沒什麼錯啊,而且很像你的作風。
剛剛如果有勇氣留下幫忙就好了。其實,我很羨慕KITA可以不顧一切照自己的想法說出那些話。」
「不,我很後悔剛剛的衝動。」我一秒反駁了亞季。
「哈哈,所以說這很像你的作風啊,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剛剛的事情。」
「?」我一臉疑惑看著一旁的亞季,但是他只是笑笑沒有多解釋為什麼這樣說。
「是說……」亞季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。
「!?」我起身很快走到客廳門口,探出頭果然如亞季說的有人在。
「哥哥……」
「嗨。」
「是說嗨的時候嗎?」我臉微微泛紅問:「從什麼時候在的啊……」
「什麼時候呢……從幫伶人說話那裡。」哥哥臉色瞬間黑下來。
不想被聽到的部分都聽光了!哥哥就算了……「不要跟伶人講!」
「放心我死也不會跟他講。」
太好了,要是被本人聽到就太恥了。
哥哥喃喃自語,「我家弟弟這麼關心他太讓人忌妒了。要是真的害弟弟在班上人際關係變差我跟他沒完沒了。」
哥哥進了客廳,走到亞季面前,「剛剛下來聽到聲音是想打聲招呼的,但是那個時候感覺不好打斷話。你好,我是KITA的哥哥佐多。」
「啊、佐多學長好,我是KITA的同班同學亞季。」
「聽弟弟提過,就是那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亞季?」
「哈哈,自找麻煩嗎,KITA確實曾經這樣說過我。」
哥哥寒喧了幾句說不打擾我們就回房間去了。
亞季這才小小聲問我:「一開始我好像有被瞪是錯覺嗎……」
「咦?是錯覺吧,哥哥眼神本來就比較利,尤其現在又喜歡板著一張臉。」
「嗯我想是我多心了,看你們兩兄弟的的互動感覺是個好哥哥。」
「嗯,是啊。」我笑著回道,「不過有時候感覺過保護了點就是。」
「啊,我好像懂了。」亞季一臉恍然的樣子。
「?」
◆
過了一個週末,不想面對還是得面對,但是平時早到學校的我今天直到鐘聲快響時才進去。
教室近在眼前,腳步卻愈來愈慢,現在大部分的人都在教室了,反而不曉得該如何進去。
總之,第一件事先跟大家道歉吧。
下定了決心,還沒踏初步伐就先發現有人從教室探出頭來左右張望,看到我後掛上了笑容,「啊!KITA來了!還以為你不來了呢。」
是上禮拜在場的同學……
不知道特地找我要說什麼,但我只好加快腳步走到教室,不論如何總比它繼續在走廊大聲講好。
轉身進門才正要開口,就被好幾個人的聲音蓋過,「KITA!上禮拜對不起了!」
「對啊,真的很對不起!」
「抱歉!原諒我們那天的失禮別生氣了。」
「呃……!」我睜大眼看著大家,「停!等等……為什麼是大家道歉啊,該道歉的是我吧。」
大家靜下來看著我。
我搔了搔頭繼續說下去,「那天真的很抱歉,兇了你們……是我希望你們原諒我才對。」
大家盯著我沒有出聲,過沒多久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,「……噗,KITA這麼認真道歉好奇怪喔。」
「哈,原來不只我這樣覺得。」
聽到他們的對話其他人也笑了出來。
一位同學嘻嘻笑著,走上前拍了一下我的肩,「嘛,既然大家都抱著反省的心情,這件事就解決啦!」
「你們……」真受不了這些人,我有點無奈地跟著笑了。
「那天我們離開後確實有少部分的人開始表達不滿,但是你以為我們跟你認識多久啦?認識你很久的都知道你的人品,區區謠言怎麼可能讓我們動搖呢!當時真的是發生的太突然了才會這麼失禮。」發言的是國小曾經同班4年的友人。
其他人也頻頻點頭。
「謝謝。」我微微低頭,不想讓人看到我現在有些難為情的表情。
「KITA也不用擔心剛認識你的新同學,這點你真的要好好感謝亞季啊~在那之後我們還在煩惱怎麼樣幫你說話,亞季就給所有人發了簡訊,幫你解釋了好多呢!」
「對啊對啊,而且亞季說的真的很有理。」
我有點驚恐的抬頭尋找亞季,發現他坐在座位上笑著看這裡,似乎理解我在慌張什麼,說:「放心你跟我說的話只提了一點,關於比較隱私的部分一字都沒講。」
我鬆了一口氣,接著走到亞季面前,很無奈的苦笑說:「你真的很愛自找麻煩耶……」要是沒成功反倒自己也會被認為是站在我這邊啊……
「這句話我聽膩了,嗯,就當作是稱讚我的意思吧?」亞季略帶揶揄地回應著。
「呵……」欠了個大人情呢,「……謝謝。」
「不客氣。」
下課鐘響,家離學校很近的我一向不急著離開,今天也一如往常。
「這禮拜期中考,考完當天放學大家要不要約去玩啊~」
考試最後一天學校會提早放學,很多人都喜歡利用這個時間相約去玩──包括我。
提早回家確實也沒事做。
「咦,外面是KITA的哥哥嗎?」討論到一半,突然有人這麼說到,我才轉過頭,發現在門外的哥哥。
對上眼,哥哥露出我常見的笑容,無聲地用嘴型對我打了個招呼。
「你們繼續聊~」跟大家說一聲後,我起身走向教室門口。
「啊啊,我們真的太有眼福了,要不是跟KITA同班真的很難看到佐多學長的笑容啊。」隱隱約約聽到後方傳來班上女同學感嘆的聲音。
哥哥在學校可以說是眾所皆知的優等生,除了品行與成績以外,令許多女學生愛慕的美少年外表大概也是他出名的原因之一吧。
雖然哥哥有羨煞許多人的外表,然而個性卻冷淡了些,不常顯露表情,跟同班同學也只保持一般的關係。
但是以前並不是這樣的,自從伶人國中成為了學校的問題學生後,哥哥封閉了自己,在學校原本和伶人很要好的關係也開始疏離。
「怎麼了嗎?」微抬頭望著比自己高的哥哥,明明只差一歲,卻永遠追不上對方身高……
身高和容貌肯定都被哥哥搶走了……
「來跟你說一聲今天會晚點回家,自己回家路上小心喔。」
「知道了,這種事打通電話就好啦。」我有點無奈地苦笑著。
「就說我喜歡當面跟你說話,看見哥哥不開心嗎?」
「才沒這樣講……」
我很崇拜哥哥,不論是哪方面哥哥都很厲害,一直是我學習的模範。
「呵。」哥哥溫柔地微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頭,「你剛剛跟同學在講話吧,不佔用你時間了,晚上見喔。」
「嗯,那晚點見了。」哥哥雖然表情很溫柔,但卻讓我感到有說不上的寂寞感。
──在學校,看不到真實的哥哥。
◆
「喔!講完話了嗎?」同學看見我走回來出聲道。
「嗯,結果有討論出什麼嗎?」
「算是吧!等明天大家都在的時候再來確定地點。」
「有下午茶這個選項嗎?」
「哈哈,KITA還真喜歡甜點,是可以啊就放到選項之一~」
那還用說,點心跟我的生命一樣重要!
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囉!」
「我也是大家明天見!」大家陸陸續續背起書包。
「明天見~」我揮了揮手。
「……啊!」突然有人像是想起什麼驚呼道,「老師交代我分類好的資料還沒分類啊。」
「哈你加油,我也先走啦。」有人從他身後幸災樂禍的拍拍他的肩。
「無情!我也該回家了……」同學臉垮了下來,卻又想到什麼敞開笑容看向一位剛剛沒有參與討論的同學。
「班長!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分類一下送到辦公室。」
被稱作班長的同學停下整理書包的動作回道:「啊……可以啊。」
這種情況我已經看到好幾次了,不管任何事班長總是會幫忙,結果演變成現在大家常常把自己的事情丟給他做。
「喂……就算亞季是班長,也不代表任何事都要幫忙,別把自己的任務推給別人啦。」我規勸性的苦笑道。
「沒、沒關係我有時間。」班長還是這樣說。
「……」我盯著班長有些無奈,本人都不拒絕了反倒還主動說沒關係,我也沒辦法多說什麼,「那我也留下來幫忙沒意見吧。」
「完成!」兩個人效率果然高。
「謝謝……」
「謝什麼,這不是你也不是我本來該做的事啊。」我笑著說,「真的不懂你幹嘛自找麻煩幫忙做這些事。」
我還不是很了解我們班的班長,只知道不太會跟大家一起打鬧,大概因為是從其他國小來的還不熟吧,不過可以感覺是個跟大家都能保持良好關係的人。
還有就像剛剛那樣總是願意幫忙任何事,當班長也是自願的,不用說也知道責任心很強。
「感覺他是真的需要回家了在困擾,不好拒絕啊,反正我也有空。」
「那是他活該自找的,有事還在那聊天打混。」
「哈哈,田崎說話真是一針見血。」
「都是事實嘛。還有,亞季別叫我田崎吧?跟大家一樣叫KITA就好了,當然北也可以,不過唸起來會很不順吧。」
亞季一開始就喊我田崎,其實很少人會這樣喊,倒是很多人一開始會叫成崎北。
亞季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。
「剛剛大家在討論出去玩的事,亞季記得要空出時間參加啊!」
亞季是少數非直升的同學難免會比較難融入,不過不管直升或非直升,如果大家可以在這次聚會中變熟就再好不過了。
「咦、可以啊,只是我跟大部分的人還不是很熟呢。」
「不熟更要參加啊,相處久自然而然就會熟了,放心啦這班大家都很好相處。」
「田崎都說到這地步了,好吧。」
「太好啦!……呃。」我太開心不小心動作太大,結果撞到身旁的桌子,剛剛整理好的其中一部分資料散落一地──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◆
「考完啦!」兩點整鐘聲一響,一位同學馬上愉悅的喊道。
在那次提議的隔天,願意參加的人不少,最後大家一致認同最適合的地點是卡拉OK,因此就這樣決定了。
雖然不是下午茶有點可惜,不過至少那裡也可以點不少點心。
我伸伸懶腰站了起來。
考得怎麼樣就……管它的。
學校離目的地不遠,所以不用多說當然是徒步過去。
約20出頭的人一起行動真有點大陣仗。
再加上考完試後大家心情亢奮到不行,一路吵吵鬧鬧的。
「嘖,剛剛應該先把書包放回家的,現在背著才意識到它很重。」
「KITA家很近?」一旁的亞季發問道。
「對啊!走路不用五分鐘。」
「KITA想先回家?哈別想了吧!大家會一起把東西都寄放在你家的。」聽到我說話的同學道。
「唔……沒關係啊請付寄放費,否則放到我家就屬於我的東西了。」
「哈哈哈,想跟KITA鬥你還太早了。」其他同學一起笑道。
嘻笑下我眼神瞄到斜前方有人微低著頭背靠著房子外牆,本能性的想要看清楚而正眼瞧了過去。
「咦……是伶人?」我喃喃自語有點訝異地小跑步過去,其他人也注意到我的舉動而注意過來。
很希望自己認錯人,可惜事實證明我的視力還不錯。
伶人看起來就是剛跟人打過一架,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。
伶人注意到有人走到他面前而抬頭瞪了過來,隨即發現是我才將態度緩和下來,「啊……是KITA啊。」
「什麼『啊,是KITA』啊……你傷成這樣沒事嗎?」不曾親眼看過伶人受傷的狀況,我不曉得這樣的傷是否嚴重,導致我有點慌亂不確定該怎麼辦,「總之、先送你到醫院吧?」
「咦不要……放心死不了啦。」伶人揮了揮手一臉輕鬆的樣子。
坐在地上的傢伙還有臉這樣說……「那,我送你回家吧?」
「呃……我忘記帶鑰匙了。」
……有夠麻煩!
「那先到我家吧,不許說不!才不管你會不會被哥哥罵。」
「KI、KITA……我們走啦?這種人不用理他沒關係吧……」一位同學似乎被其他人硬派過來,有點畏縮地邊說邊拍了拍我的肩。
「蛤?」聽到這話我有些不可思議的轉過頭,卻發現其他同學也都表情複雜的看著,甚至不敢走近,跟剛剛嘻笑的情況形成對比。
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哥哥和伶人以前的關係,因此在我面前不會談論也不會詢問相關話題,但我也知道伶人在學校的謠言從未間斷過。
「呵。」伶人冷笑了一下。
「……」我現在的表情大概很不好吧,有些人些微的表露驚訝。
我承認我現在慌了,腦袋無法正常思考,再加上聽到伶人自嘲似的冷笑,不由自主地開口,「……什麼叫這種人?你們懂伶人什麼了?他有對你們做過什麼事嗎?」
現在袒護伶人事後可能會引來各種負面的謠言,但我現在可管不了這麼多。
「……」短短的幾秒沉默卻異常的煎熬。
我深呼吸希望自己可以冷靜一下,「不好意思……今天我不能去了,你們快點過去吧,拖了你們時間真的很抱歉。」
說完不太敢看他們現在的表情只好回頭面對伶人蹲下來低著頭。
過了一會,背後的腳步與低語聲逐漸遠去,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。
「笑屁啊……」怒瞪著面前忍笑到顫抖的身影。
「哈對不起啊……痛!」
動到傷口活該。
「不妙吧這樣對同班同學。」
「都是你害的,超不妙啊!」我抱著頭有點懊悔剛剛說了多餘的話。
現在想太多也無法改變什麼,現實不像遊戲可以讀取真是麻煩……
「走吧,你不怕但我可怕你失血過多昏倒,我可沒把握能背得動比我高的男性。」
雖然我是不介意用拖的。
◆
回到家後發現哥哥不在,就馬上聯絡了哥哥,似乎沒什麼重要的事所以說一會就回家。
總之在哥哥回家前先自己姑且將伶人的傷口處理好了,並且手忙腳亂地替喊著自己好像真的快昏倒了的伶人挪出空間休息。
在學校表面上哥哥和伶人疏遠了,但私底下還是有保持聯絡,雖然不曉得確切原因,很可能是不想引來更多的傳言吧。
「伶人在哪?」正巧從二樓走下來看見哥哥站在玄關外,語氣沒有很好的發問。
「因為哥哥不在所以在我房間休息喔。」
「知道了麻煩你了。」哥哥微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頭,「不用理那個混帳了,你去把衣服換一換吧,如果要休息哥哥房間先借你。」
「好。」看著自己制服上的血跡,唉,不知道清不清的掉,不過清不掉哥哥會逼伶人賠一件吧。
哥哥說完就走上樓往我房間,不久隱隱約約傳來哥哥的罵聲,「你這混帳害我弟剛剛打給我的時候語氣超慌……」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摔到地板的樣子。
……伶人保重。
「叮咚。」提早回到家導致發閒沒事做的我,在客廳咬著零食看電視,突然聽到門鈴聲響起,反射性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時鐘。
這種時間不曉得是誰……
「我開門喔!」對著樓上喊一聲我走到玄關。
開起門看到一臉不好意思苦笑著的亞季,「嗨KITA……」
「欸?」
「我問了知道你家地址的同學,該不會打擾到了……?」
「啊?唔、不會啊,請進。」沒想到會這麼快又跟剛剛在場的同學見面,愣了一下才回過神。
發生那種事,我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啊……
「你們已經解散了嗎?感覺有點早。啊,我房間現在有人,先在客廳吧?」我擺擺手示意亞季先坐著,走到廚房倒水。
「哈哈......我提早走了,因為打算過來找你,結束似乎會太晚不太好。」
「唔嗯。所以……想說什麼?」我坐了下來,把腳抬到沙發上彎曲抱著,埋入半邊臉頰。
亞季眨著眼睛看著我,噗笑了一聲,「哈哈,KITA這樣是想聽我說還是不想聽?」
想聽啊,但是不曉得怎麼面對罷了。
亞季也沒等我回話接著說,「嗯……雖然我跟其他同學一樣,對伶人的認識只有大家耳中的傳言,但我不覺得KITA是隨意說那些話的喔,就是因為KITA總是直言直語,當時才會慌張的想幫榎怜人澄清吧。」
「……」
亞季自顧自的說下去,「KITA認識的榎怜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?看到今天KITA的反應不免浮現這個問題,你可以當作是我的好奇心,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。在今天以前我也一直沒有懷疑過那些傳言,從來沒思考過背後的原因或真實性,今天你說了『他有對你們做過麼事嗎?』才意識到真該反省一下自己這種想法呢。」
「啊啊,什麼想不想說啊。」我用力搔自己的頭,「我也沒辦法清楚解釋伶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。」
我停了幾秒又繼續說,「這樣好了,就如我那時說的,曾經看過伶人隨便欺負人嗎?我們班有人被欺負過嗎?至少他不是惡霸。」
我抬起頭轉向亞季苦笑了一下,「說這種話有點牽強吧?根本不成解釋感覺是在找藉口幫他說話罷了,其實你們的反應也沒錯,打人本身就有錯。
伶人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也不清楚為什麼,也不打算深問。哥哥應該知道,要糾正他的行為也是該由哥哥來做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,我只知道絕對不能連我們都放棄他。」
講完我又把頭埋回膝蓋。
我們兩個都陷入沉默,只聽見時鐘轉動的聲音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亞季才緩緩開口,「謝謝你願意講這些,KITA的作法我認為沒什麼錯啊,而且很像你的作風。
剛剛如果有勇氣留下幫忙就好了。其實,我很羨慕KITA可以不顧一切照自己的想法說出那些話。」
「不,我很後悔剛剛的衝動。」我一秒反駁了亞季。
「哈哈,所以說這很像你的作風啊,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剛剛的事情。」
「?」我一臉疑惑看著一旁的亞季,但是他只是笑笑沒有多解釋為什麼這樣說。
「是說……」亞季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。
「!?」我起身很快走到客廳門口,探出頭果然如亞季說的有人在。
「哥哥……」
「嗨。」
「是說嗨的時候嗎?」我臉微微泛紅問:「從什麼時候在的啊……」
「什麼時候呢……從幫伶人說話那裡。」哥哥臉色瞬間黑下來。
不想被聽到的部分都聽光了!哥哥就算了……「不要跟伶人講!」
「放心我死也不會跟他講。」
太好了,要是被本人聽到就太恥了。
哥哥喃喃自語,「我家弟弟這麼關心他太讓人忌妒了。要是真的害弟弟在班上人際關係變差我跟他沒完沒了。」
哥哥進了客廳,走到亞季面前,「剛剛下來聽到聲音是想打聲招呼的,但是那個時候感覺不好打斷話。你好,我是KITA的哥哥佐多。」
「啊、佐多學長好,我是KITA的同班同學亞季。」
「聽弟弟提過,就是那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亞季?」
「哈哈,自找麻煩嗎,KITA確實曾經這樣說過我。」
哥哥寒喧了幾句說不打擾我們就回房間去了。
亞季這才小小聲問我:「一開始我好像有被瞪是錯覺嗎……」
「咦?是錯覺吧,哥哥眼神本來就比較利,尤其現在又喜歡板著一張臉。」
「嗯我想是我多心了,看你們兩兄弟的的互動感覺是個好哥哥。」
「嗯,是啊。」我笑著回道,「不過有時候感覺過保護了點就是。」
「啊,我好像懂了。」亞季一臉恍然的樣子。
「?」
◆
過了一個週末,不想面對還是得面對,但是平時早到學校的我今天直到鐘聲快響時才進去。
教室近在眼前,腳步卻愈來愈慢,現在大部分的人都在教室了,反而不曉得該如何進去。
總之,第一件事先跟大家道歉吧。
下定了決心,還沒踏初步伐就先發現有人從教室探出頭來左右張望,看到我後掛上了笑容,「啊!KITA來了!還以為你不來了呢。」
是上禮拜在場的同學……
不知道特地找我要說什麼,但我只好加快腳步走到教室,不論如何總比它繼續在走廊大聲講好。
轉身進門才正要開口,就被好幾個人的聲音蓋過,「KITA!上禮拜對不起了!」
「對啊,真的很對不起!」
「抱歉!原諒我們那天的失禮別生氣了。」
「呃……!」我睜大眼看著大家,「停!等等……為什麼是大家道歉啊,該道歉的是我吧。」
大家靜下來看著我。
我搔了搔頭繼續說下去,「那天真的很抱歉,兇了你們……是我希望你們原諒我才對。」
大家盯著我沒有出聲,過沒多久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,「……噗,KITA這麼認真道歉好奇怪喔。」
「哈,原來不只我這樣覺得。」
聽到他們的對話其他人也笑了出來。
一位同學嘻嘻笑著,走上前拍了一下我的肩,「嘛,既然大家都抱著反省的心情,這件事就解決啦!」
「你們……」真受不了這些人,我有點無奈地跟著笑了。
「那天我們離開後確實有少部分的人開始表達不滿,但是你以為我們跟你認識多久啦?認識你很久的都知道你的人品,區區謠言怎麼可能讓我們動搖呢!當時真的是發生的太突然了才會這麼失禮。」發言的是國小曾經同班4年的友人。
其他人也頻頻點頭。
「謝謝。」我微微低頭,不想讓人看到我現在有些難為情的表情。
「KITA也不用擔心剛認識你的新同學,這點你真的要好好感謝亞季啊~在那之後我們還在煩惱怎麼樣幫你說話,亞季就給所有人發了簡訊,幫你解釋了好多呢!」
「對啊對啊,而且亞季說的真的很有理。」
我有點驚恐的抬頭尋找亞季,發現他坐在座位上笑著看這裡,似乎理解我在慌張什麼,說:「放心你跟我說的話只提了一點,關於比較隱私的部分一字都沒講。」
我鬆了一口氣,接著走到亞季面前,很無奈的苦笑說:「你真的很愛自找麻煩耶……」要是沒成功反倒自己也會被認為是站在我這邊啊……
「這句話我聽膩了,嗯,就當作是稱讚我的意思吧?」亞季略帶揶揄地回應著。
「呵……」欠了個大人情呢,「……謝謝。」
「不客氣。」